国学文化传承网

    

继承传统 · 学习现代 · 着眼未来

 人物
当前位置:
大家风采
陈鹏举 先生
    发布时间: 2018-10-31 11:29    

      新山潮剧老爸——陈鹏举的潮剧之路

陈鹏举 先生
       我是陈鹏举,1937年3月26日出生于马来西亚柔佛州的一个小镇峇株巴辖(Batu Pahat),祖籍是在广东省普宁县。自小家贫,母亲为了维持家计,每日帮人洗衣服维生,洗好的衣服还必须由我们亲自送还给人家。为了能让我们家人能吃上饱饭,同时家里也有种田种菜,。时值日军侵入南洋地区,某日我正外出帮母亲送还洗好的衣服,半路上突然刺耳的警报声如催命般响起,7岁的我惊慌失措,内心惶恐不已,为求自保逃进树林中,找寻隐蔽之处藏身,躲到晚上才趁情况比较安全时候,立刻奔跑回家,母亲甚至一度认为年幼的我应该难逃劫数了。刚刚度过惊心动魄的时刻,一看到母亲的身影,立刻瘫软在地放声大哭。母亲紧紧地拥抱着我,也不禁热泪满脸。



      日军撤退后,局势也日趋稳定下来。生活也逐渐好转,庙宇也开始举办酬神演出。我的母亲经常带着我去看街戏,尤其是每当附近的华人神庙有举办酬神演出潮剧时候,母亲几乎不曾缺席过,而我更是亦趋亦步紧随母亲身后,目光总是离不开舞台上的一切,被潮剧的剧目和演员们的卓越演出水准所吸引。那时候的日常生活里几乎没有什么娱乐,而观赏这些潮剧演出,就是我们这些小孩最好的娱乐活动,我想我应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逐渐培养出对潮剧的兴趣和热爱。
      进入小学就读后,虽然学校里面没有机会接触潮剧,但是我的小学对面就有一间咖啡店,店里面常常有老前辈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研究戏曲、拉椰胡、唱曲儿,自得其乐,悠闲自在。我经常放学后就溜过去对面,傻傻地站在一旁,专注地听着老前辈们的曲调儿。老前辈们随着拍子唱曲儿时的专注神态,展现出来的对潮曲的热爱,深刻烙印心中,至今我依然历历在目。受母亲带领开始接触潮剧以及咖啡店老前辈的熏陶和影响下,慢慢地在我的身体中形成了对潮剧的热爱。
      中学毕业以后,被马来西亚政府单位录取,编入当时的Public Work Department(也就是现在的JKR公共发展部)担任公务员,同时我也加入国家后备军,隶属于engineering unit,后来升职为上校,带领部队成员主要负责修路、修桥以及各种公共基础设施的安全维修。
      在这期间,我不断自我学习,不仅闲暇时在家拉胡,而且也鼓励我的孩子们学习潮剧、练习唱潮州“弦丝”。同时我也带着孩子们到神庙四处观赏酬神街戏演出,在我和太太的鼓励下,孩子们也哼唱潮州弦丝,甚至能唱整出潮剧。
      那时比较当红的戏班有“新荣华”和“老赛桃”。我一向以来都对文畔有浓厚兴趣,当时的“新荣华”戏班的文畔领奏老师柳江的技术了得,其演奏技术令我赞叹不已。另外一个戏班“老赛桃”也有一名很出名的文畔领奏老师,名叫木昭老师,外号是“秀才”。
      这些潮剧戏班经常被邀请来新山的各大小神庙进行定期演出,如柔佛古庙、柔佛南洋同奉善堂和三善宫等等。每当这些戏班来新山演出,我定然不曾错过,风雨无阻去观赏演出。
      1960年我加入当时位于新山直律街(Jalan Trus)的陈氏公会,那时在直律街的陈氏公会里面并没有潮剧乐团,只有零星几位老前辈懂得潮剧,他们时不时在会所里拉胡练唱。我也就跟在他们身旁学习,每当我犯错或唱不好的时候,老前辈们都毫不客气指出我走调或不够水准的地方。渐渐地我对于潮剧也有更深入的了解。1982年被陈氏公会的理事们推选为总务,1984年我以总务的身份号召公会会员筹款并购置位于新山彩虹花园一栋三层楼的店屋作为陈氏公会的永久会所。此举是为了颍川陈氏的后代子孙能有一个扎根落脚的地方,同时也作为潮剧的发展基点。于是我就倡议组织潮剧剧团,并且找来了周锐鸿先生一起发展和推广我们的潮剧乐团,“颍川陈氏公会儒乐团”由此正式创立。有了这个发展点后,当时在新山各自发展的潮剧师傅和爱好者也就慢慢向这里靠拢,于是颍川陈氏公会逐渐成为了新山潮剧的中心点。
      早期70年代的潮剧发展在马来西亚没有那么好,新加坡比较理想一点点,因为当时新加坡政府的国家艺术理事会是有支持业余文化艺术团体的发展,不管是设备、人才或资金方面也相对充足。在马来西亚方面,缺乏的是文化资料的保存不够完整和系统化,只能靠着新山的老一辈的文化人和潮剧爱好者的支持,才能披荆斩棘、一路走过来。
      创办“颍川陈氏公会儒乐团”后,我们遇到了招收团员的难题。为了留住团员,我经常风雨兼程载送团员来回,还会经常自掏腰包请团员吃饭吃点心。另外一个困境是新生代的人已经不太会说潮州方言,于是我们在学习的过程中,只好把潮剧唱词用拼音的方式逐字逐句地写出来,然后不断练习,不断修正我们的发音,务求追得上原本的发音。而且新山本地没有乐师,于是我只能去新加坡聘请乐师来,方能不耽误团员的日常练习,确保我们的剧团的演出能顺利完成。
      创团2年多后,我们才有能力开办自己的潮剧演出。刚开始的剧目排练都非常简单,是根据录影带里面的动作依样画葫芦而已,大家都是自立自学,凭着一股对潮剧的热爱,完成了第一次的公开演出。尔后,随着演出场次的增加,经验的积累,我们不断学习和成长,逐渐获得观众的支持和认可。从一开始只是演出折子戏,(京城会,绛玉掼糕,回书)到后来的大型古装剧的演出,例如《告亲夫》《银瓶公主》、《程咬金宿店》、《剪辫记》、《胭脂河》、《假王真后》、《张春郎削发》、和等等,我们许多团员都为此付出了巨大心血。支持我们的社会人士和观众就会出钱出力以配合演出,但是我也遇到不支持的人,他们就会认为我这样做是自讨苦吃。虽然我有时候也因此而感到挫折,但是为了潮剧的发展,我依然咬紧牙根坚持走下来,甚至演出的地点不止是本国马来西亚而已,还去到中国、印尼、新加坡和泰国等地进行潮剧演出。很多时候为了剧目的演出,我更会自费前往中国采购演出戏服,去新加坡聘请音乐老师来马来西亚进行伴奏,这一切的目的只是希望能打造更高水准的潮剧演出,不让支持我们的观众失望。
      1999年,中国广东潮剧院院长陈学希邀请我们儒乐团代表马来西亚到中国汕头参加“汕头国际潮剧节”。为了让我团能参与此次国际盛会,我登高一呼,各界亲朋好友都纷纷义不容辞,慷慨解囊,解决了大部分的演出开支,其中包括了十四位演出团员的飞机票和聘请中国潮州潮剧团的剧团费用。潮州市的忠勉绣庄更是大力支持我团的演出。参与此次汕头国际潮剧节的意义非凡,不仅证明了儒乐团已经获得观众的肯定和认同,同时也说明了我们已经达到国际潮剧的演出水平了。
      在这么多次的大型演出中,我们都一直面对人手不足的问题,尤其是这些大型潮剧都需要大量跑场的龙套演员来支撑舞台,幸好我们遇到国中或宽中的学生鼎立相助,年轻一代热爱潮剧的精神和态度也让我们感动万分。庆祝颍川陈氏公会儒乐团成立15周年,我们在新山宽柔中学大礼堂演出《张春郎削发》,演出非常成功,获得全场观众的热烈掌声。随着掌声落幕,我也离开了儒乐团,将儒乐团交接给后继者。
      离开了陪伴15年的儒乐团,并不是一个终点,而是新旅程的起点。
      我进入“柔佛南洋同奉善堂”公益团体担任总务,主要帮助孤苦无依的年老人士,同时也协助完成他们的身后事,我们抱持的宗旨是“施医赠药,施棺赠葬”。
      之后我也创立“潮州大锣鼓队”和“潮州音乐”,并交由“柔佛南洋同奉善堂”的妇女组来管理,其目的是吸取了之前在儒乐团管理上不足之处,同时也提升了演出水准,培养自己本土的音乐师傅,让我们能慢慢建立自己的武畔,使得本土潮剧能文武双全。我也邀请新加坡陈欣荣老师(已故)前来义务指导我们的团员。后来,也聘请了来自来自中国潮汕的大锣鼓名师,蔡建臣老师、吴顺喜老师和陈灿然老师前来亲自指导大锣鼓的技巧。在2005年11月12、13日于新山中华公会演出两晚,也邀请到当时王储妃,也就是现任柔佛苏丹后拉惹查丽苏菲雅莅临现场开幕及担任嘉宾。
      马来西亚著名文化人陈再藩时常在文化公共场合称呼我为“儒乐团老爸”,他说在马来西亚搞文化很难也很累,而我却像是一位爸爸,为了子女(潮剧)总是亲力亲为,出钱出力,身体力行,亲自上台演出,南征北伐15年有余。
2008年,我成立“融和兴儒乐社”至今,将我个人对潮剧的经验总结都凝练于此,将“大锣鼓”和“潮乐”整合一起,并且改变了本地人一直以来对“大锣鼓”是只用于丧事的既定印象,让大锣鼓在本地脱离丧事的束缚,提升到了真的潮剧舞台上。此举也起着抛砖引玉的作用,引起本地潮剧乡团和政府学校也纷纷各自成立大锣鼓队。
      我社也举办了3届的“鼓・乐・剧・曲”,今年12月16日会举办第四届“鼓・乐・剧・曲”。在第三届的时候,我们邀请到了“中国广东潮剧院”一行20人前来演出。这也是潮剧院首次莅临马来西亚,这场的文化盛宴,吸引了新山的广大潮剧迷到来欣赏。
      在2015年12月6日我们受邀参加由中共汕头市委宣传部主办《海内外潮乐社专场音乐会“弦乐上的乡愁”》演出时,我已经80岁了,我依然亲自带领了10多位中小学社员去参加。为了提升社员的水平,我提前两个星期到澄海德艺乐社进行培训。在演出当晚,我们这些社员是当中最年轻的一群。在2015年12月18日在汕头慧如剧场受邀参加《海丝潮情-汕头・马来西亚潮剧名家联合演出》期间,中国的汕头电视台对我进行采访,主持人问我:“陈先生,你一直都在为栽培新人而付出巨大心血,可是栽培出来的人才却会渐渐离开,请问你会觉得不舍或遗憾吗?”
      我的回答是:“不会觉得遗憾,我们的宗旨就是培训更多人认识潮剧,即使他们离开以后从事不同的职业或领域,但是我们已经在他的心里埋下了潮剧种子,这个种子会慢慢发芽,那么他们也能从各方面再给予本地潮剧的发展提供不同方面的支持。”
      回首来时路,这就是我对潮剧感情,是最初的启发萌芽,逐渐长大成为了对于潮剧的热爱,是我无悔的坚持。虽然最初对潮剧只是抱着感兴趣的心态而已,但是一路走来筚路褴褛,间中经历的风风雨雨,更是刻骨铭心、感慨万千。 如今潮剧于我不再只是爱好或兴趣,已经是一种责任,是我毕生都愿意倾尽心力付出的责任。一路上陪伴着、鼓励着我的各界朋友都让我心存感激,尤其是吴俊标先生(现任马来西亚潮州公会联合会署理会长),更是在我1986年创立“儒乐团”开始就一直到现在支持着潮剧的发展,为我们的潮剧团发展提供强大的信心支持。在马来西亚多元种族的社会里,潮剧已经不再只是华族的传统文化,也渐渐被其他民族或是籍贯所认可的艺术形式。希望新山能有更多新的生力军加入,一起来参与潮剧演出,推动潮州文化发展。